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汲黯背对着他们,平静地说:“你们走吧,我不能走。”

“怎么不能走了?我们现在都明白了,使君你并非是执意来求和,而是来拖延时间,且使匈奴放松警惕,如今大军将至,咱们可以功成身退了!”

汲黯摇摇头,“越是这个时候,我越不能走。若人去房空,匈奴就会起了警戒心,功亏一篑。你们自去,我留在这里。”

使团其他人见劝他也不听,再不走说不准冲则生变,跺了跺脚,咬牙离去。推门而出时,鬼使神差回头,汲黯仍然是背对着他们,背脊单薄,却十分挺直。

灯罩的影子将他整个人笼罩住,烛火劈啪了一声,他抬手,轻轻拨弄烛芯,光影一晃,影子便霎时拉大了。

使团中人幽幽一叹,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去。

翌日,汲黯换了一身干净衣裳,打理得一丝不苟,不失仪态地来面见匈奴单於,继续扯皮,交谈质子和亲之事,一切恍若平常,至於那些消失的汉使,汲黯说他们该回去复命了,唯有他不放弃,方才继续停留此地。匈奴单於根本想不到,汉军已冲过戈壁,往漠北而来。

直到某一日,马蹄踏破匈奴庭帐,匈奴单於闻到消息,又不能确认真假——汉人不是在试图和他们讲和吗?怎么会出兵?

他甚至都无法确定是不是汉人出兵。

并非匈奴单於天真,实在是……漠北这块地,汉人打下来就是无用功啊!耗钱粮不说,还无法得利,打这里,还不如去打西域呢!

王庭中亦有汉人谋士,为他出谋划策,说是诈一诈汲黯,若是真的,便杀了他祭旗,人头归还汉国,以做震慑。

匈奴士兵冲入汲黯寝室时,他正从榻上起身,衣裳凌乱,青丝未束,面对凶神恶煞的士兵,汲黯眼风冷冷一扫,不悦道:“无礼!单於莫非是要与我朝开战乎!”

匈奴单於踏步入室,面上满是佯怒:“你们汉人真是狡猾,我敬重各位汉使,好吃好喝招待,你们却出兵攻打我们部落!既然如此,也不必讲和了,不如烹杀了你,赏赐给部落勇士!”

匈奴单於仔细打量着汲黯面上表情,只见对方蹙起眉,似乎很疑惑,“我皇有心讲和,特派使团前来,又怎会出兵?”

匈奴单於冷笑:“还狡辩?来人,拖他下去烹杀!”

汲黯面色不变,只一字一句,吐字清晰:“单於与其怀疑我皇,不若怀疑是否有其他人想要打单於主意?或是西域诸国不甘於下,或是有哪个部落想夺王庭,至少比汉人想要漠北来得有理有据。”

这话来得太过突然,屋中气氛顿时变了,变得更加沉重肃杀。

匈奴士兵脑袋嗡嗡的,不敢去看他们大首领,匈奴单於没有说话,汲黯便知道,这场较量,已经是他赢了。

“我为太子太傅,我皇若是毁约,岂非置我性命於不顾?若是一开始便不打算和谈,为何不派一无足轻重的官员前来,便是死了,也不会造成影响。”

汲黯说得不慌不忙,匈奴单於已经信了三分,汉人谋士低声对他述说太子太傅在大汉的地位,又言汉皇确实重视汲黯,听闻汲黯经常对汉皇不假辞色,汉皇也不曾斩了他,礼遇到如此地步……而且,昔年汉土有人预备谋反,还畏惧汲黯的存在。

总之,汲黯此人确实并非那种无足轻重,死了也不可惜的小人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