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2章(2 / 2)

妖刀记 默默猴 5530 字 2个月前

众人看得目瞪口呆,料不到胜负竟於瞬目间两度易改。

以祭血魔君这一击显示的实力,若一上来即全力施为,狼首在他手底下,恐

怕走不过二十合。问题是:聂冥途到底对他做了什么,才让祭血魔君狂怒如斯,

痛下杀手?

极招过后,魔君单膝跪地,整条左臂软绵绵垂在身侧,状似已废;摊颤不止

的肥厚掌中,那血染一般的屍毒异红逐渐消褪,但见掌上布满凄厉创口,密密麻

麻十几个圆洞,血肉模糊,彷佛被狼牙锤狠狠砸过。

符赤锦一头雾水,却听身畔白额煞喃喃道:「原来如此……是天裂刀!」闻

言转头,赫见竖立地面的妖刀天裂之上,原本缠着厚厚皮革的刀柄,不知何时已

全然裸露,所镶之凸扁贯钉染满污赤,不用想也知是谁人之血。

原来聂冥途割断刀鞘革带,看似乘机取刀,却在两人交错的刹那间,悄悄削

去了刀柄上的缠革;祭血魔君不明就里,听风辨位、探手夺刀,恰恰中招,握了

个满堂红。

刀柄上喂的药毒性剧烈,虽能短暂激发潜能,却极是伤身。此药本是祭血魔

君所配,如何不知?他一向小心惯了,此番携得天裂刀在身,自不会忘了带解药,

以备不时之需,连忙摸索腰带,取药服之,点了几处穴道止血,手口并用,撕下

襟摆裹伤,就地盘膝运功,不敢大意。

还未睁眼,忽听一人哑声道:「魔……魔君,上……上回咱们打架,老……

老子一败涂地,你是毫发无损。这……这一回……」似是太过勉强,呛咳不止,

再说不下去,却不是聂冥途是谁?

瓦砾堆里的白烟渐渐转淡,依稀见得狼首已恢复人形,衣服破破烂烂,几难

蔽体,但受创严重的右半边身子竟复原得差不多了,除了肩膀的角度稍显怪异,

简直挑不出毛病来。

(好……好骇人的复原能力!)

「这一回还是一样。」祭血魔君冷哼一声:

「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赢了么?」

聂冥途艰难地笑了起来。「没……没赢啊!可……可也不算输。」

老人瘫在狼籍的断垣残壁之间,举起骨甲,但见爪尖拈着一枚细小丹药,示

威似的送入口中,呼着血沬子狞笑道:「下……下一回呢,魔君?你觉得一会儿

……一会儿咱们谷外再打过,按这一路的打法儿,你觉得……谁会倒下?」

原来他适才捏碎药瓶,全是欺敌之举,教魔君误以为骨甲不便,难以精使,

没防到他竟能在半空交错间,配合爪利,轻轻巧巧地剥去天裂刀柄上的缠革,伪

作夺刀,诱使魔君伸手握持。

祭血魔君会过意来,不由得咬牙切齿,颤巍巍起身,撕下衣摆将天裂刀柄层

层缠紧,拖着刀走向场边。

你这倒提醒了我啊,聂冥途。

(杀了你。这便……杀了你!)

「魔君且慢!」方塔之上,鬼先生心里「废物」、「白痴」地将他骂上了千

百遍,嘴上却不能这般老实,急得扬声:「胜负已分,请将天裂刀插上刀座,以

示贵门立场……魔君!」

祭血魔君终於停步,静立片刻,似有不甘,半晌才拖刀转向,艰难地爬上方

塔第一层,靠着台座缓过气来,用身体的力量提刀插落,「铮!」妖刀天裂稳稳

嵌入刀座,周围的青焰水精亦转橘赤,天裂与离垢一一刀发出共鸣般的嗡嗡声响,

宛若活物。

祭血魔君顾不得狼狈,倚着刀座后方坐倒,背靠玉台,咻咻剧喘,虽见不得

形容,也知他实已油尽灯枯,须得好生调养,才能恢复。「若非我喊住,你几乎

坏我大事。」鬼先生恨声低道:

「杀了聂冥途,你让我这会还怎么开下去?」

「……无论开不开得下去,」魔君头都懒转,哑声道:「一会儿都得应付聂

冥途。到时候你就会怪我,怎没一刀砍下他的脑袋,遗下这般大患。我清楚自己

犯了什么错。搞不懂的人是你。」

鬼先生冷哼一声,面上却未显露,怡然道:「天裂刀上的『击鼓其镗』厉害

得紧,比用在流民身上的要精炼千百倍,你……还挺得住罢?」

祭血魔君冷道:「需要我提醒你,这药是我配的么?」把手一伸:

「……拿来!」

鬼先生知他要的是什么,哼笑道:「商借救命之物,是这般态度么?若非看

在你我同买了那『平安符』,我该看着你死掉——或看聂冥途收拾你——才是。

拿药来换,我便助你一臂之力。」

从古木鸢交付「三乘论法」及「七玄大会」两件任务起,鬼先生便知晓巫峡

猿的身份之一,乃血甲门的祭血魔君;确定两人皆属「平安符」阵营一事,则是

在无央寺之前,祭血魔君主动向他表明。

按「那人」之意,是要他二人通力合作,将七玄大会的成果,留在「平安符」

这厢,不用问也知道,此举的目的,自是为了孤立古木鸢。做为合作的诚意,祭

血魔君将漱玉节的老底,写成了I份巨细靡遗的文书交给他,用以控制五帝窟;

魔君本人则绑走了漱琼飞,策反薛百腊,好教五帝窟的这票万无一失。

狼首聂冥途也该是「平安符」的人,却彷佛烧坏了脑子,不仅处处与他作对,

还差点搅黄了祭殿会盟的头一局,让鬼先生对「这边」的安排极是不满。平安符

的事他还来不及向母亲报告I或许在心底深处,他已厌倦了事事报告、受制於人

的感觉,即使对象是他的母亲。

本想给母亲个意外惊喜,不过视情况发展,也不排除此间结束之后,便向古

木鸢报告始末,卖了这些窝里反的家伙,以为晋身之阶。三乘论法虽搞得古木鸢

灰头土脸,毕竟是敌暗我明、胜之不武,而古木鸢败而不乱的沉着气度,委实令

人印象深刻;相较於祭血魔君、聂冥途之流,或许古木鸢仍是较好的合作对象。

既然干完这票便分道扬镳,不趁机搞点好处,未免也太划不来。

祭血魔君有求於他,纵使不满,也不得不考虑片刻,从获里取出一只珊瑚红

的小巧鼻烟壶,扔了给他。

「这是精炼过的『牵肠丝』,两滴对一杯清水,让女子服下之后交合,反复

数次,便能控制其心神。」魔君哼道:

「药效、续时,须看个人体质,未必相同。但一日不能超过三次,连服几日,

要没死的话,一世人都是你的奴隶,至死方休。此非毒药,自无解药可言;精炼

如斯,阳精也解救不了,只会诱使女子加倍动情。」

鬼先生不客气地收进怀里,「啧」的一声,哼笑道:「忒好用的灵药,怎不

早拿来?我费了老大功夫,才教染红霞服服贴贴,听命行事。还有这满山满谷花

朵儿似的女子……早知有这种药,事情就好办多啦。」

但这也只是占占嘴上便宜而已。

若非祭血魔君伤势沉重,又为「击鼓其镗」所害,少时还有一名虎视眈眈、

恢复极快的聂冥途等着要堵他,没有「那人」允可,料想魔君决计不会以药换之。

在炮制妖刀及刀屍的诸般秘药中,「牵肠丝」对魔君及组织的危害最小——起码

魔君非是女子,此药於他全无损害——那只比拇指略小的珊瑚红鼻烟壶,抛之有

声,显未贮满,便有十滴好了,能害几人?事后那人追究起来,也好有个说法。

祭血魔君冷哼一声,无意接口,显是以为於此缠夹,未免太过无聊。这点鬼

先生与聂冥途同样令他难以忍受。

鬼先生看出他的不屑,忽地一笑,耸肩低道:「你跟『那人』的时间早过我,

知不知道如聂冥途这般货色,凭什么排在我之前,入手那『平安符』?那人到底

看上他什么好处,如此青眼有加?」

这回祭血魔君索性连哼都不哼一声了,背倚刀座,似是懒花气力,闭目养神。

鬼先生不欲逼他太甚,免得鱼死网破,谁也没好处,起身朗道:「在场诸位,

皆是一脉同宗的兄弟姊妹,纵有相争,岂能伤及性命?劳烦诸位稍候片刻,待我

先为魔君疗伤。」

在旁人看来,适才他蹲踞在刀座之后,似与魔君诊脉,谁也想不到两人已悄

悄做成了买卖,只见鬼先生自腰畔抽出一抹璀璨青芒,鎏金的华贵刀柄之上,嵌

着一条晶莹剔透、流光如波映的宽扁水精柱,尖端斜削,正是宝刀「珂雪」。

他以刀尖挑开祭血魔君腰间的衣衫,将珂雪刀平斜无锋的刀头搁上创口,祭

血魔君顿觉热辣辣的伤口上一阵清凉,发炎的灼热感迅速消褪,精神略微一振。

约莫一刻后,珂雪上的光芒明显黯淡,鬼先生还刀入鞘,祭血魔君低头观视,

赫见切深的三道爪痕不仅血止,甚已开始收口,连爪毒都被祛除一空,单以结痂

的程度,恁哪个大夫来看,断不肯相信是一刻前才受的新创。

他勉力撑坐,放落衣摆,再不理场中诸事,就地倚座盘膝,手捏法诀,自行

运功调理,欲与《青狼诀》一较复原盼能力。因为下一次对决,他若不能取聂冥

途之命,恐怕要死的,就是他自己了。

符赤锦遥望着鬼先生手里的那束青光,喃喃低语:「那……便是传说中的『

珂雪』么?大师父说过,那是世上最仁慈的兵器,刃过无杀,生生不息。」白额

煞压低笠沿,低道:「仁慈的从来都是人,不是刀。」符赤锦回过神来,嫣然一

笑,颔首轻道:「自是如此。」却见鬼先生抬起头来,目光飙至:

「……下一个要表态的门派,我看,就问问游屍门罢。」

符赤锦定了定神,与白额煞交换眼色,上前一步,朗声道:「我游屍门多年

无主,只余三位长老,遇事总是三人共决,无有例外。今日只到了青、白二位,

还在等我小师父的消息,胤门主不妨先跳过本门,请其他先进表态,待我小师父

来了,游屍门自有决议。请。」

游屍门虽受胁迫,却非任人鱼肉的颟预弱者。

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:狐异门若还想要这一票,立时得教紫灵眼露个脸,

看看是不是好端端的,没缺胳膊少腿。否则,就算事后惨遭撕票,再讨不回人来,

鬼先生今日也休想如愿。

众目睽睽,鬼先生总不好撕破脸面,大骂游屍门乱耍花枪、后果自负云云,

依旧笑得一派宁定,连连点头道:

「难得贵门上下如此和睦,委实教人羡慕啊。符姑娘这般说法儿,亦是合情

合理,既然青面神、白额煞两位长老忒也赏脸,大驾光临,料想紫灵眼长老也不

会离得太远……你瞧,这不是来了么?」

符赤锦闻言色变,与白额煞齐齐回头,赫见顶端的祭殿入口处,一抹窈窕清

丽的淡紫衣影手捧木匣,侧身让过桑木阴的灯笼,嫋嫋娜娜拾级而下。

她手里的匣子不过两尺来长,宽不盈尺,厚度更只有三四寸许,堪称小巧。

那女子双手捧着,说不出的认眞,明明胸臀丰盈,却有一把圆凹的结实葫腰,衣

袂飘飘,浓发轻晃,饶富韵致的轻盈步子宛若淩波,既充满了成熟的少妇风情,

偏又有仙子出尘之感,正是在弃儿岭遭人挟持的「玉屍」紫灵眼!